“神笔”女出纳背后的贪婪轨迹

     2007年3月7日上午，湖南省邵阳市双清区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办公室，副局长黄定忠从桌上拿起3个厚厚的本子递给记者，一行醒目的标题上写着：“蔡琳娜贪污一案明细表”。这3本册子里记录的，是一个公司女出纳在5年多的时间内，以超乎寻常的“技能”，模仿他人笔迹从公司虚报、重报、凭空报销，侵吞公款53万元的犯罪事实。令人匪夷所思的是，在多达1000余笔的贪污次数中，从经手人、证明人、审核人，到审批人、领款人的全部程序中所涉及的相关人员的笔迹，竟全部出自该女出纳蔡琳娜一人之手，其逼真程度，连当事人都无法分辨出来。

蔡琳娜到底有着一支怎样的“神笔”，可以犯下如此奇案？家境殷实的美丽少妇，为何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？邵阳市双清区检察院独家接受本报记者采访，披露奇案背后的相关细节。

    尘封五年的财务黑洞　　

    2007年3月7日上午，邵阳街头突然下起了雪子。黄定忠这位历经3个多月才办完蔡琳娜贪污案的主办检察官，开始向记者介绍案情。　　

2006年5月下旬，黄定忠和他的同事接到上级有关部门的任务，要求介入四建邵阳公司女出纳蔡琳娜贪污案件的调查。“办蔡琳娜的案子，是我从事检察工作以来一次非常特殊的经历。”黄定忠说，按照规定，办理类似案件只有两个月时间，但该案延长了一个月，“在办案过程当中，我们发现涉案笔数竟有千余笔，工作量异常巨大。”　　

令人称奇的是，发案单位湖南省第四工程公司邵阳公司（以下简称四建邵阳公司）只有员工50余人，但被冒用名字的相关人士竟有70余人，外单位前来该公司送水的勤杂人员的名字也赫然在列。为达到多报账的目的，蔡琳娜调入该公司前的消费发票也被她用来冲账。在所有报账中，她最多用一张白条冒领到1.29万元，而最小的一笔金额仅10元。　

黄定忠说，2006年4月份，该公司的上级财务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公司，就在有关人员对会计凭证进行检查时，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现象出现了，“有关人员查了3本账，发现3本账的凭证单据都和凭证金额不符。这是一个十分低级的会计错误！”　　

上级部门经彻查后发现，平均每年管理费不过百万元的四建邵阳公司，有50多万元巨款去向不明。如此巨大的财务黑洞，让公司上下震惊不已，案情很快被报到了双清区检察院。　　2006年5月31日，在亲友的陪同下，蔡琳娜向检方投案自首。

同事眼中的“敬业”女出纳

蔡琳娜案发以前，李伯勋是四建邵阳公司的党委书记，也是当时主管财务工作的直接领导。3月7日下午，李伯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。

“湖南省第四工程公司是1998年由七八个单位组合成的机构，蔡琳娜就是那个时候从水电安装公司调来的。”李伯勋说，蔡琳娜调来以后，没有直接从事会计工作，而是在财务科负责下岗工人的工资发放。“当时，她给我们的印象不错，非常敬业。”公司领导最后决定录用她为财务科的出纳。　

对于蔡琳娜在工作中的表现，与其共过事的同事都有一个共同印象：“特别敬业”。公司财务科长张敏说，交给蔡琳娜做的事，她一定会认真去完成，而且“会完成得很好，基本上不要操心的那种”。张敏说，蔡琳娜平时话不是很多，也很少与科里的同事进行工作以外的交往。“不过，她对钱看得比较重”，平时很少参与公司同事之间的人情往来。　　

“刚开始调查期间，财务科的4个会计都怀疑到了，唯独没有怀疑到她。”黄定忠说，作为单位上的出纳，蔡琳娜与其他会计的关系处理得不错，“别的会计家里有事，通知她一下，她就会帮忙办好。”黄定忠说，按规定，单据要几个会计都到位后才能报账，但很多时候都是蔡琳娜一个人包揽。“她一个人呆在办公室的时间最长，因此，她给人留下了工作特别敬业的印象，公司领导多次表扬她。”　　

    利用千张单据报假账　

然而，就是这样一个在同事眼中工作非常敬业的人，却在五年多内，报出假账千余笔，疯狂敛财53万元。而且直到案发为止，作案没有一次败露，每次都顺利报账，这一切都归功于蔡琳娜近乎神奇的模仿笔迹的能力。　　

第四工程公司现有职工50余人，除了两名从不出差和参加应酬的职工外，公司上至领导、下至普通一线职工，全部被蔡琳娜冒用过名字报账，有的职工甚至被冒名数十次。　　

黄定忠说，蔡琳娜贪污的手段非常特殊，财务审核的程序一般有5个环节，这5个环节都需要有人签字，她都可以冒签，“所有环节由她一个人搞掂。”　　

“大多数人被冒用的名义都是出差。”黄定忠说，一名已经退休的同志在配合调查时，气愤地说：“我都已经退休了，谁安排我去出差啊？”一个更为可笑的事例是，三个分属不同的科室的同事，“蔡琳娜硬是将他们3人安排到一起出了趟差。”

但随着查案的深入，检察官们发现，除了公司内部的职工被冒名外，一些根本不存在或与公司有一定的业务联系的单位和个人，也被冒名。黄定忠指着一张发票的复印件对记者说：“这就是一张被冒名领款的送水发票。”记者注意到，这张金额不过百元的发票上面，经手人、领款人一应俱全，从票面上看，根本看不出是一张假单据。　　

    克隆“神笔”令人叹为观止　　

“蔡琳娜的模仿能力堪称天才！”黄定忠说，从2002年3月她第一次模仿笔迹报账起，到2006年4月29日最后一次作案止，蔡琳娜克隆他人笔迹达数千次，“逼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！”　　主管财务审核工作的党委书记李伯勋的字迹是被克隆得最多的，当检察机关找其核实有关单证时，面对“李伯勋”3个字的签名，他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真假。　　

该公司的某经理专门请人设计的签名,“但我们要求蔡琳娜现场模拟假冒签名的过程时，她连看都不看，拿起笔就写了出来，与真迹一模一样。”洞口县检察院文检工程师肖海（化名）随手写下“中国共产党”5个字，并特意在国字上多写了一点，要蔡琳娜现场模仿。蔡琳娜只看了一眼，就把带错别字的原字模仿了出来，逼真程度令办案人员惊叹不已！　　

令人称奇的是，具有模仿天赋的蔡琳娜，自己的字写得“并不怎么样”，邵阳市检察院技术科有关负责人说，一般高水平的人比较容易模仿低水平的笔迹，但低水平的人很难模仿高水平的笔迹。“蔡琳娜现象”十分罕见。　　

2006年9月18日，邵阳市双清区人民检察院对被告人蔡琳娜依法提起公诉。同年10月23日，双清区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认为，蔡琳娜多次侵吞公款，且数额特别巨大，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。由于案发后有悔罪表现，法院决定对其减轻处罚，判处其有期徒刑5年，并处没收财产2.5万元。目前，蔡琳娜正在湖南女子监狱服刑。　　

    本报独家对话办案专家　　

   “天才”因购物癖引发贪欲　

    黄定忠和他的同事通过调查取证后发现，蔡琳娜的家境在邵阳当地算是上等水平，在长沙置有房产，对于53万元的贪污款，“两天内把钱全部退赔”。李伯勋说，蔡琳娜的丈夫是某安装公司的项目经理，“每年有数万元的收入，蔡琳娜根本不缺钱花。”　　家境殷实的蔡琳娜，为何要走上一条贪污公款的不归之路呢？本报记者就这一问题与主办检察官黄定忠展开了探讨。　　

    第一次贪污为平账　　

    黄定忠：蔡琳娜走上犯罪道路，至少经过了两个阶段的心理斗争。她第一次作案，不是因为贪钱，而是为了掩盖工作中的失误。这个阶段的犯罪心理主要是侥幸，而随后的作案，则是因为虚荣心作祟。　　

    记者：蔡琳娜的第一次作案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？　

    黄定忠：2002年的一天，蔡琳娜审核账目发现有一笔账不对，因为怕赔钱，她模仿了有关领导和财务负责人的笔迹，重做了一张单据，把账做平了。第一次作案时，为了不露出破绽，蔡琳娜先在家里临摹相关领导笔迹，看到颇有几分相似后，才下手模仿。没想到这次模仿竟成功蒙混过关了，这助长了她的侥幸心理。　　

    四种报假账的手段　　

    记者：蔡琳娜作案的手段主要有哪些？　　

    黄定忠：通过千余笔单据调查，我们发现蔡琳娜主要是通过4种手段作案。第一种是伪造报告，凭空报账。单位上的接待任务，有些消费是没有票据的，可以通过打报告的形式予以报账。比如2005年11月30日，她伪造何恒兴（化名，办公室主任）的名字，报销经营开支12900元。第二种是完全伪造所有人员的签字报账，即从经手人开始到领导审批止，全部由自己假冒；第三种是重复报账，即从已报账的单据中，抽出部分单据重新伪造一份会计制单，再冒用审核人、领导审批人（经手人已有，不必再假冒）签字即可报账；第四种是收入不入账，公司有车辆出租，一天费用是500元或1000元，她收到后不入账落进自己的腰包。　　

    购物癖引发的贪欲　　

    记者：您能描述一下她的犯罪轨迹吗？　　

    黄定忠：第一次作假账成功后，蔡琳娜尝到了甜头。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，她不停地逛商场，为家里添置各种家用物品，并将所有购物发票全部开成办公用品，再到公司模仿他人笔迹予以报销。蔡琳娜承认，那段时间，她自己的工资基本不动，家里的消费品都是这样买来的；到2004年，她开始大面积作案，除了她自己购物的发票外，她丈夫在外面消费的一些发票也成了她报账的依据，甚至有意识地收集别人的购物发票用来报账；从2005年到案发，她已近似疯狂，深陷其中无法收手。　　

    记者：本案最大的借鉴意义在哪里？　　

    黄定忠：案件背后暴露了公司财务管理上的漏洞，如果公司财务管理制度严格，严格管理报账所需的公章的话，也不至于此。对于蔡琳娜而言，拥有美术方面的天赋本是好事，但她没有用对地方，实在可惜。 (2007-03-18 来源：《法制周报 》)